15日，很多人被這樣一則新聞震驚了——《我國消化道癌癥高發(fā)或與喝水有關，飲用水中亞硝胺是美國3.6倍》。此新聞源自何處呢？

原來，清華大學環(huán)境學院歷時3年多，覆蓋全國23個省、44個大中小城市和城鎮(zhèn)，從出廠水、用戶龍頭水到水源水，針對飲用水中亞硝胺濃度和種類進行了一次科研調查，這項調查可以說是迄今為止國內最大最全面的一次。

“調查結果出乎我意料：一是種類那么多，二是濃度比想象的高。”負責上述飲用水調查的清華大學環(huán)境學院副教授陳超說，他從事亞硝胺類消毒副產物研究已近十年，但人們最近才開始關注和重視飲用水中的亞硝胺。

飲用水亞硝胺檢出率不容忽視

這些天，調研報告中的一系列數據被陸續(xù)公之于眾：

“中國是世界上亞硝胺檢出情況最為多樣的國家，在水中檢測出9種亞硝胺類物質，其中亞硝基二甲胺(NDMA)的濃度最高。”

“中國的出廠水和龍頭水中的亞硝胺檢出情況要比美國嚴重，出廠水和龍頭水中NDMA的平均濃度分別為11和13ng/L(納克每升)，水源水中的亞硝胺前體物(母體物質)平均為66ng/L，除了NDMA之外的亞硝胺在中國的檢出率是美國的數十倍。”

亞硝胺風險高的水樣主要來自兩個區(qū)域——華東區(qū)和華南區(qū)。檢出龍頭水中最高值達到19ng/L。值得關注的是，長江三角洲地區(qū)既是中國經濟最發(fā)達、人口最密集的區(qū)域，也是亞硝胺濃度最高的區(qū)域，NDMA濃度分別為27ng/L和29ng/L。

國際癌癥研究署(IARC)把亞硝胺列為2A類致癌物，該物質對實驗動物的致癌性證據充足。

飲用水中的亞硝胺來自何處？

① 消毒副產物

飲用水中的亞硝胺，過去一直被認為是可接受的“消毒副產物”。消毒是保證飲用水安全最重要的一步。一直以來，環(huán)境學家都認為，與消毒不充分可能引起的風險相比，消毒副產物帶來的健康風險小，不能為控制消毒副產物而犧牲消毒效果。

科學界一直在企圖尋找一種可代替氯的消毒劑，但至今沒有發(fā)現。“你很難再找到一種消毒劑像氯一樣廉價又相對安全。”同濟大學環(huán)境科學與工程學院教授高乃云說。

②水源污染加重

和西方主要由消毒劑產生不同，中國還存在另一個重要原因：飲用水水源污染加重。陳超團隊的檢測顯示，原水中就已出現較高濃度的有機氮——作為亞硝胺生成前體物，這將導致出廠水亞硝胺濃度的升高。

“這主要和大量的工業(yè)廢水和生活污水有關，我國的污水處理率比歐美低得多。”陳超說。

報告寫道：中國的地下水污染已經成為一個緊迫問題。氨氮、亞硝酸鹽、硝酸鹽等污染物在地下水源中十分普遍，特別是那些被農田和工業(yè)環(huán)繞的地下水源地。管網水中，亞硝酸鹽的存在會發(fā)生亞硝胺化反應從而導致NDMA的生成。

“水源保護是我們的瓶頸。”陳超說。不過，研究了幾十年飲用水處理的高乃云強調，現在的飲用水水質相比過去已有了質的飛躍，“現在水里能生成消毒副產物的前體物，已經大大減少。”

亞硝胺到底是否致癌？

多位醫(yī)學方面的學者都有論述：長期攝入不潔，特別是亞硝胺被檢出的飲用水，很可能是促成居民消化道腫瘤高發(fā)的重要致病因素。中國醫(yī)學科學院基礎醫(yī)學研究所教授、中國疾控中心原副主任楊功煥和她的團隊曾用八年時間完成了《淮河流域水環(huán)境與消化道腫瘤死亡圖集》，首次證實了癌癥高發(fā)與水污染的直接關系。

“這可能只是一種相關性，需要更多的研究證明。”清華大學飲用水安全研究所劉文君教授說，風險評估也是動態(tài)變化的。但他承認，低濃度的消毒副產物風險評估很難進行。“目前沒有這類物質的標準評估程序。”

盡管沒有直接證據表明亞硝胺化合物對人類致癌，但多個流行病學調查資料表明，人類某些癌癥，如胃癌、食道癌、肝癌、結腸癌和膀胱癌等可能與亞硝胺有密切關系。其致癌機制研究顯示，亞硝胺可引起食管上皮細胞相關癌基因、抑癌基因發(fā)生改變，大大促進癌變。

“動物實驗結果很明確，但人群中數據不足，我們正在做相關實驗。”長期研究消毒副產物健康影響的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(yī)學院教授魯文清說。

因此，亞硝胺化合物是否會讓人類致癌還需要進一步研究。

飲用水中的亞硝胺是否需要制定標準？

中國尚無飲用水亞硝胺水質標準

目前，美國的兩個州和加拿大的安大略省在飲用水衛(wèi)生標準中規(guī)定了亞硝胺類(NDMA)的最高濃度，但中國并未將其納入飲水標準。

不過形勢看來并不太過悲觀。美國加州的指導值是10ng/L，加拿大衛(wèi)生部的指導值40ng/L。而世界衛(wèi)生組織(WHO)的限制則要寬得多，達100ng/L。

“按WHO的標準，我國只有少量水樣超標。但如果用美國加州標準則有26%的出廠水和29%的龍頭水超標。”陳超說。

相比中國飲用水中的亞硝胺類物質含量，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，大多數學者認為，“不會影響飲用水安全”。

不過，亦有不同意見。“癌癥高發(fā)的致病原因很多，亞硝胺物質只是一個，但水每天都在不斷地飲用，長時間富集的話可能產生一些病變。”中國科學院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研究中心博士王萬峰說。這或許正是美國環(huán)境保護署力爭將亞硝胺納入標準的一個主要原因。

“它像極了當年空氣污染中被忽視的PM2.5。”一位課題組成員說，“建議開展更加系統(tǒng)的水質調查來更好地評估中國供水系統(tǒng)中的亞硝胺風險。”

學者：對飲用水中的亞硝胺制定標準“過于超前”

在眾多學者看來，對飲用水中的亞硝胺制定標準是一個“過于超前”的目標。將一項指標納入水質標準，需要有足夠的毒理學數據和充分的科研成果。

“我們的水質標準是需要不斷修改，如果這一類消毒副產物，已升級到比較重要的地位，那就要立標準。如果沒有納入，說明現在可能威脅還不大，或證據不充分。”年過八旬的清華大學環(huán)境學院教授王占生是水質標準領域的權威，他曾為提高水標準奔走多年。

和空氣污染指數一樣，國家環(huán)保部正在計劃發(fā)布城市的水質排名。屆時，環(huán)保部將按月度、季度、年度公布全國338個地級以上城市中排名前十及后十的名單。根據6月出臺的《城市水環(huán)境質量排名技術規(guī)定》(征求意見稿)，今后，和空氣質量指數(AQI指數)對應，城市水質指數(CWQI指數)也將走進公眾視野。隨著人們環(huán)保意識的提升，水質標準持續(xù)提升也是自然之事。但對于當前我國自來水中檢出的亞硝胺也沒必要過于恐慌，還是需要理性看待。